停云

《倾余生》(by总有刁民想害朕太太)文评

又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论《倾余生·二》中甄平火盆阵情节的合理性

 

@总有刁民想害朕 

 

文见倾余生(二)及“《碎骨》”tag。

起源于和《倾余生·二》评论里的姑娘讨论过程中形成的一些想法,唠叨手抖抽风了很多字,然后圆润地伪装成一本正经的文评。

话说凑齐七篇文评能召唤碎骨系列出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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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倾余生·二》中,作者太太在梅长苏从悬镜司出来后靖王“苏门立雪”的剧情里,描写了甄平给靖王摆了一堆火盆来膈应他的情节。文末太太注道:“甄舵主铮铮铁汉,多半没这么小心眼,是我小人之心,悄悄发泄一下私人情绪,请大家不要误会甄舵主谢谢。”尽管太太作出解释,这段情节还是引起了一些争议,本文即是从争议出发,尝试在作者太太的表述逻辑层面论证该情节的合理性,进而分析作者太太的写作技法与特点。

 

有的读者认为甄平这种行为不合适,理由并非如作者太太文末注提到的“小心眼”不符合甄平的性格,而是这种“犯上”行为不符合这个角色的身份。那么,甄平的行为是否合适呢?我认为要探讨这个问题,首先需要厘清问题的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在“文内”,是针对太太塑造出来的这个人物及情节本身的分析,即以文中的世界为框架与讨论基础,分析这个行为相对于文中整体设定及其他人物和行为的合理性。第二层面则在“文外”,是针对太太如何塑造这个人物及表述这个行为的分析,即以表述逻辑和书写技巧为讨论基础,分析太太这样写是否合理。当然,两个层面并非截然两分,例如进行人物分析时往往不可避免地涉及塑造这个人物的笔法、技巧。然而,正如一个小说中的“坏”人物并不意味着小说本身写“坏”了,我认为甄平摆火盆阵的行为有“不合适”之处,但作者太太安排这段情节完全是合符情理的。

 

其实,即便不看作者太太在文末的注,文中亦已充分表现出甄平行为的“不合适”。首先,列同志已经立刻反应过来,着急解释之前雪地分手时靖王府没给火盆是个误会;黎纲同志也紧接着批评他,理由一是靖王已经道歉了,干嘛揪着不放,二是这样做宗主知道了肯定生气。说明甄平这样膈应靖王,首先是“揪着不放”这点上不怎么通人情;其次是惹宗主生气的可能性,说明这个行为不占理,但更严重的是因为让靖王难受了宗主肯定会心疼。

 

那么安排甄平做出这个“不合适”的行为,又是否合理呢?我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分析。

 

首先,从作者太太的表达意图来看,甄平的行为不合适,却没有逾矩到以下犯上的地步。太太在文中提到了两点十分关键,一是当黎纲表示反对时,甄平说“我又没当面对他无礼”。是的,甄平摆火盆的行为从做法和行为的表面效果来看,不仅没有无礼,反而可以狡辩说是小心伺候礼节周全。这点“礼节”在文中表现明显:

【萧景琰微微蹙眉,问道:“甄舵主这是何意?”甄平向他行了个礼,十分恭谨地答道……】

【甄平笑了笑,道:“哪有什么误会?小的只是怕靖王殿下着凉,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说罢又是一礼。】

可以说,若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甄平这行为起码在方式上或者说是操作规范上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反而得体过头了让靖王不得其解),根本无法在明面上挑错,绝非以下犯上的直接言语顶撞。哪怕靖王真的介意了要治罪,恐怕也找不出理由和律例依据来。这跟戚猛朝主君方向直接甩刀子的行为有本质区别。甩刀子是明明白白、直接而强烈的动作冒犯,而且有可能伤及乃至危及主君的后果,绝对超出了一般无礼的范围了,错处与把柄之明显与规矩直接冲突。

何况,戚猛甩刀子完全是不知道轻重的,他甩完后还哈哈大笑嘲笑梅长苏,一开始时都没留意到全场沉默了。甄平则不然,看他亲口对黎纲解释说:

【“你不多嘴,宗主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当面对他无礼。”】

说明起码原著中“心细如发”这个人设并没有崩,甄平自己也知道不合适之处,但轻重拎得清,并非一冲动干蠢事,黎纲想到的他也想到,考虑周全,细节处不露破绽,丝毫没有越过界线。

第二个关键点则是靖王知道甄平想干嘛后表示理解。

【可是再怎么自责内疚,再怎么后悔心疼,今后要如何补偿,却都是他和梅长苏两个人之间的事。甄平黎纲这些忠心为主的下属倒也罢了……】

靖王理解,没有怪罪,当然是跟他一直以来的为人处事的性格、方式有关的。但他没有怪罪,仅是因为他脾气好?还是因为他没有把甄平当成自己的下属的下属,而是把他当成基友梅长苏的下属来尊重吗?

 

显然不是。太太这里点明的理由是“忠心为主”。如果甄平是出于靖王脾气好才“欺负”他,或者是仗着自家宗主和靖王的私交而放肆,那么甄平的行为动机就大有问题了。但是,哪怕甄平知道以靖王的性情不会怪罪,也仅是一个前提条件而已,甄平的动机正如靖王所谅解的那样,是“忠心为主”。虽然靖王是君,甄平应该把宗主的主君摆在宗主之前,但他出于为宗主小小鸣个不平,这种“小忠”亦符合这个角色的身份。不仅靖王基于他个人的性格与情义能理解,放在古时礼法里也属于可被常识和普遍理解的范围之内。所以,甄平与戚猛不仅在行为的方式与可能产生的后果上有别;在这个道德动机方面也有本质不同。甄平出于忠心为主,戚猛则纯粹出于个人好恶而出手伤人导致冒犯主君。

 

这里还可以拿原著中的一个情节来参照。雪庐时,飞流以为靖王要伤害苏哥哥,曾直接对靖王出手。梅长苏喝止后要求飞流道歉,靖王毫不怪罪反而很欣赏,觉得飞流没有错,因为飞流一是心智不全二是为了护主。此处飞流对靖王出手的后果和戚猛一样甚至更严重;但从动机来说,飞流与甄平一样。这点异同非常关键。从这段原著与太太所写的甄平的情节类比就可以看出,甄平的行为没有越过界线造成角色身份的崩坏;虽然从泛泛的古时君臣之礼来看这样膈应主君确实“不应该”,但这绝不意味着,从泛泛的古时君臣之礼来看这种行为绝对不允许也不可能存在,若存在了就不合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作者太太是有意安排了甄平这个不合适行为的情节,但没有丝毫要塑造一个直接以下犯上、超过底线的甄平的意思。

 

其次,从这段故意写出“不合适”的情节在剧情展开过程中的逻辑与功能来看,它亦顺理成章。我先以原著为例,略论这种写法。私炮房后,靖王误会梅长苏,梅长苏对他甩脸色。作者明确指出靖苏二人这种相处与一般君臣相处之道相违。但是,作者故意这样写,显然不是要塑造一对不合格的君臣。且看原文(第七十七章 沈追):

 

靖王误会,梅长苏当然生气,读者看着也虐心,最大的理由正如郡主所说,尤其是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这里的他是指作为林殊的梅长苏。本来被人如此质疑,以梅长苏的傲气已经足够生气了;再加上明明是林殊的人品风骨,却不得不装成谋士以致被好友误会,的确倍感受伤。但梅长苏被怒气冲昏头脑以至忘记谋士的身份了吗?显然没有。事后梅长苏对蒙大统领/郡主说,他这样看待梅长苏有什么不对。这说明梅长苏没有丝毫以自己是林殊来要求靖王来对待自己的意思,反而十分清楚自己的谋士定位,也清楚靖王正是出于对谋士这一角色的“偏见”才会这样误会他。既然梅长苏没有忘记自己的谋士身份,那为何他还要有违一般谋士的行事之道,不去“逢迎讨好”呢?答案也很容易能从剧情与人物性格推断出来:“曲意和柔”,把生气隐藏起来,以装出笑脸、有话好好港来讨回靖王好感,这种一般谋士的行事方式对靖王有用么?恐怕不仅没用,反而让靖王觉得不坦荡,更进一步加深对谋士这种只会讨好主君而不择手段的偏见。梅长苏要在靖王面前扮演一个疏远的、令人厌恶的谋士角色,但他又不能真正令靖王厌恶到一脚踢开,反而必须让他接受谋士的存在。因此,他选择的策略是一方面甩脸色成功疏离情感,另一方面却又坦坦荡荡有话直讲、有脸色直甩不掩藏。这显然不是基于私交与私人情感的发泄,以“我是林殊所以我甩脸色理所当然萧景琰得受着”来要求靖王;而是基于作为谋士的准确定位,以及对主君性情的深入了解与把握,所作出的理性选择。从结果来看,梅长苏的策略是成功的:尽管二人都和一般君臣相违,但“都还觉得不错”,重要的是靖王觉得不错,说明他接受了这种模式。作者恰恰是通过这段“君臣行事都不合适”的情节,首先推动了故事中最关键的一条人物关系线索——两个主角之间的相处方式确立,乃是一个重要转折,之前靖王还有猜疑,到此刻事实上已经初步接受了这个谋士。其次,是进一步塑造靖苏二人的性格,既树立了梅长苏之于靖王的这种谋士定位,更重要的是进一步完善了靖王这个独特的耿直坦荡的“主君”形象。因此,原著这里写了一对看上去不合常理的君臣,恰恰是这点不合常理才是作者塑造人物、推进剧情的关键所在。

 

回到太太的文中,亦可同理分析。作者太太一是擅长铺垫营造气氛、推动高潮,二是擅长通过各色人物侧面描写,使得故事不再只是主角干巴巴的内心独白或者独角戏,而是情节鲜活、场面饱满,以此烘托出主角的心理与情感,更显得充沛动人。这两大特点都在此段情节里发挥得淋漓尽致。碎骨事件后靖苏二人第一次见面之前,其实是靖王剖析过往、审视自己内心对梅长苏的感情的过程。当然,作者太太花大笔墨书写靖王的内疚与自责,可以说是弥补了部分读者对于剧中靖王心理表现含蓄的遗憾。也许,就主君与谋士的关系来说,靖王无需这么自责,无论是剧外还是剧里的“护苏宝”们更加没有权力去要求靖王像对林殊那样对待梅长苏。但是,梅长苏之于靖王,仅是一般的君臣吗?电视剧中,在雪地分手之时,靖王其实已经对列同志说,若非视他为友,又怎会如此失望。悬镜司后,靖王一怒逼问夏江乌金丸解药,夏江也说他为了一个谋士竟敢如此。原剧中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明确定义靖苏为友,所以作者太太在文中也安排了列同志说出来:他们不是一般的主君与谋士。而且,更饱含深意的是剧中夏江不是认为那个谋士是梅长苏靖王才这样,而是认为靖王为了一个谋士都能这样是他性情所在。没错,这才是梅长苏选择的主君。要知道梅长苏不是为了当谋士选主君才选靖王,而是因为那个人是靖王,是可以托付江山的明君,是二人志向性情一致才成为好友的萧景琰。因此,并非梅长苏或者身边的人对靖王要求高或者苛求靖王对他像对朋友一样,而是靖王本就是这样的人,区区一个臣下、谋士、副将……只要性情相投,他都以情义为先,敢以性命相托。所以他当然当得起这样的期待。从这一点看,作者太太对“身边人”责怪及靖王内疚的大段描写,其实是原剧发展到这个关键转折点,靖王彻底把梅长苏当作生死相托的知己再无猜忌后,剧情逻辑与人物心理的合理延伸。

 

而从太太的情节安排来看,靖王正因逐渐明确了对梅长苏的爱意,才真正刻骨铭心地感到“内疚与自责”(甚至还有吃醋);这段“负面心理”的积累过程,亦正是“先抑后扬”中的“抑”,唯有“抑”到充满张力了,“见面”这一高潮才有足够的爆发力,才能成功打造剧情转折的波澜起伏。甄平摆火盆阵的情节,其实是这一连串铺垫的最后一环,既是不可或缺,更是压轴重头。通过梅长苏的“身边人”或“同情者”来侧面烘托,当然比直接写靖王有多么难过生动得多。靖王从宫中走到苏宅,先是静妃凉凉设想了一下梅长苏的心境、为他心疼;接着是路上的穆青同志用玩笑的方式表示责怪;然后是跟在身边的列同志一系列心理活动;最后靖王快能进屋前最后一关,当然不能缺了苏宅里的护苏宝。苏宅的人一来最了解梅长苏的难处,二来也最拥护梅长苏,所以作为这段靖王进门前戏的收尾阶段,摆火盆情节正好将作为铺垫用的剧情及主角的心理情感推向高潮。

 

至于为什么要让甄平来摆火盆,我认为这是精心选择的,亦发挥了作者太太注重细节的写作特点。首先,原剧中,雪地分手时陪在梅长苏身边的就是甄平,作为在场亲历者,他是苏宅中最适合“出头”的人。事实上,在靖王府问要火盆、听说没有时差点发飙却被梅长苏制止的正是甄平。事后靖王大雪中来苏宅探病,出来挡人的也恰是甄平。这点呼应与延续性我相信不是无意的。更重要的是,剧中靖王听甄平说苏先生病重,于是紧张地问:

【是在悬镜司里受了什么刑讯吗?】

甄平的回答很有意思:

【也许吧,不过入冬之后宗主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况且上次在靖王府中受了些风寒,虽然拿药压着,但还需全部发散出来才行。】

他把悬镜司轻飘飘地带过,反而强调了宗主靖王府里受的苦,顺带解释了之前是宗主生病才导致误会发生,说得十分巧妙隐晦,但只要水牛和观众智商在线,想必都明白甄平这其实是在鸣不平了。作者太太不过是将这种口头上十分隐晦低调的“小刺”改为摆火盆,夸张是夸张了不少,但从情节的发展思路与人物的行为逻辑上说,和原剧一脉相承。何况原剧里也没解释靖王府不给火盆的原因——连火盆都不给确实不合靖王性格,也不太合理,作者太太这里的解释就把这个小空白顺理成章地补上了。更重要的是,甄平这时提火盆梗,正好化为一把关键的终结大刀把靖王劈回雪地分手的情景,所谓忆苦思甜,复合之前回忆一下分手,正好把情绪推到极致。

 

通过上述分析我认为,作者太太并非随手或者无意“手滑”了一个“不合适”的情节,而是基于原剧的剧情前提以及碎骨系列文的剧情发展与人物关系逻辑,以铺垫充分、人物刻画饱满、细节把握精准的写作技巧,合符情理地安排甄平同志来摆火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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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粗长地声明:

非掐架,港道理。真有无意冒犯之处……当我傻逼好啦,别生气。希望没给太太添堵,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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